【风尚志】杨乐涛：胜败在本心

本刊记者 刘芊媛

认输，但不服输。在杨乐涛身上，没有久经沙场的沧桑，只有越战越勇的活力。对手越强大，他越相信反败为胜的奇迹，却又绝不陷入胜负的泥沼。较量的残酷宛若天边的云彩，不过是围棋世界中的装点罢了。杨乐涛重新定义了王者——不知失败为何物，也无需胜利来加冕。

2018年12月3日至5日，世界围棋公开赛三番棋决赛决胜局打响。杨乐涛做客《决战三星杯》新浪直播室，与职业棋手彭荃、资深棋迷夏灿阳同席，讲解柯洁与韩国棋手安国铉的激战。

最初人们对这个“房地产商”并不期待，但随着棋局的深入，杨乐涛机智的思考和乐天的语言让棋迷们大感意外。于是有人感概，当过老板的棋手“格局”是不一样。

致敬聂卫平

要论“棋迷”，杨乐涛算是“资深人士”。

1984年，中日围棋擂台赛是许多棋迷梦想发芽的地方，杨乐涛就是那个狂热时代的见证者。中日擂台赛上，聂卫平精彩的棋艺和不服输的精神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
在擂台赛首届开幕式上，日本棋院理事长坂田荣男狂言，作为世界围棋界的“龙头老大”，日方只要三人就可以结束战斗。当看到小林光一连败中方六人，当时心中的紧张和纠结，杨乐涛至今无法忘怀。中方最后的战将聂卫平背水一战，连胜三局，为中国队赢得了看似不可能的胜利。

第二届中日围棋擂台赛中，日方一如既往的狂妄，竟又重演了聂卫平孤军奋战的大戏。聂卫平顶着单挑五位绝顶高手的压力，令电视前的杨乐涛忐忑不安，当时中国队若想胜利，简直称得上天方夜谭。所幸聂卫平不负众望，中国队再次赢得了胜利，举国欢腾，连邓小平也点评“哀兵必胜”。这场比赛让年轻的杨乐涛相信，棋场上没有必胜的神话，却少不了反败为胜的奇迹。

比赛热潮见证了棋迷们的激情岁月，杨乐涛自此“误入棋途”而一发不可收拾，单纯的他甚至梦想将来从事围棋有关的工作。杨乐涛每每在夜晚萌发战术的灵感，便起身和自己对弈一局，大学室友戏谑地说他“做梦都在下棋”。

为棋痴狂的日子里，杨乐涛最“受教”的，是在棋馆的一场“惨败”，他输掉了整整500块钱，而当时一个月的生活费不过50。事后杨乐涛才反应过来，对手的实力远胜于他，只是一直在“钓鱼”而已，可他并不服输，反倒怪罪起“江湖险恶”。

即便稚嫩、寒酸、困难重重，杨乐涛偏偏喜欢挑战，凭借天赋和用功，他的棋艺突飞猛进。与高手较量得多了，他也渐渐不再将所谓战败的“耻辱”放在心上了，“胜败乃兵家常事。”1993年的绵阳市运会上，杨乐涛以11连胜夺得个人和团体双料冠军，“绵阳棋王”的美名传遍大江南北。

坚持到最后

后来出于生活所迫，杨乐涛选择了从商，围棋的梦想一度搁浅。直到柯洁在世界围棋界频频夺冠，以及人工智能兴起，杨乐涛才回到围棋赛场。2017年10月，北京首届高尔夫围棋双项对抗赛上，杨乐涛再度英勇夺冠。而这时，人工智能又打开了围棋的另一扇门，赋予了对弈更多乐趣和想象空间，棋局仿佛具有无限的可能。杨乐涛很乐意接纳人工智能这项新事物：原来严谨的围棋也可以自由自在，似乎有什么束缚被解开了一样。

2017年第二届商界棋王比赛中，每位选手拥有两次“人工智能求助”的机会。杨乐涛在首局便尝到了人工智能的甜头，对手柯国凡（柯洁的父亲）本来已联通两块白棋而占优势，不料杨乐涛在关键时机参考人工智能的建议，接连抢占了几步大棋，翻身成为赢家。

不过，近年来受到日本、韩国竞技比赛的影响，围棋的胜负被附加过重的分量，柯洁就曾在挑战AlphaGo的过程中失态泪崩。杨乐涛明白“强中自有强中手”，所以从不让自己陷入输赢的泥沼。现代围棋比赛为了高效率地决出胜负，在限定时间内，通过“比目法”划分双方领地：先行子的执黑方由于被认为占据优势，所以最终计算双方占地多少时，应让出特定的目数或子数，但行内一直围绕“贴目该贴多少”争论不休。但中国古人下围棋是为了修身养性，哪怕大局已定，双方依然下到最后，不放弃每一子之间的较量。杨乐涛倾向于后者，“这合乎自然规律，更保留了围棋活动浑然天成的美感。”

于是，杨乐涛率先提出“比子法”赛制，即黑棋无需贴目，双方轮流执黑各下一局，两局均对弈至最后一子，不允许中盘认输，最终以两局总子数判定胜负。“理论上可能出现势均力敌的和棋，但概率极其低。”杨乐涛说，“铤而走险的下法不可取了，对弈过程更加微妙，关键是公平。”

经过在高尔夫围棋比赛中的测试，“比子法”的合理性得到了验证。2018年1月，新浪第二届商界棋王特别战特意采取比子法赛制。杨乐涛在首局不慎落入艰难境地，假如遵循“比目法”，大可投子认负，多亏了灵活的“比子法”，他才有机会去奋力争取每一子。对手柯国凡赛后感叹道：“比子法颠覆了我对围棋胜负的认知，也让我理解了真正意义上的顽强！”

即使输也要坚持到底，少输一点是一点，而且第二盘还有机会。永远不服输、永远有希望，不正是杨乐涛对待围棋的初心吗，“新赛制开拓了比拼的空间，贡献也好，启发也罢，愿我们的比赛在围棋史上留下一笔！”

胜败在本心

谈起围棋比赛的经历，杨乐涛如数家珍，丝毫不避讳那些失败的经历。他曾代表第二届商界棋王，挑战往届冠军林文伯，败北后坦承对手太强大，但过程的快乐不是结果所能概括的。

比赛中，杨乐涛与《今日头条》副总裁褚达晨狭路相逢。从两人屡次交手的记录看，褚达晨稍占上风，杨乐涛却一点也不怯场，反倒喊出六成胜算。他辩解道，自己习惯先输后赢，与人第一次交战都会选择输，失利只当是打遭遇战，“先礼后兵嘛，这次我就不客气啦！”对抗至后盘，杨乐涛奋力追赶前盘的差距，巧妙做活了中央的大龙，展露出扭转乾坤的高明手段，虽然没能挽回大局，但也无怨无悔，“尽力了，很享受！输棋也输得开心！”

2018夏季，高尔夫围棋夏季公开赛打响，杨乐涛挑战职业五段选手罗建元，一着不慎而错失好局。赛后杨乐涛爽朗大笑：“罗老，我差一点就赢你了！”他在对弈中展现的实力，罗建元也忍不住惊叹。杨乐涛表示，赛场高手如云，边下棋边聊天，玩得开心就好。2018高尔夫围棋秋季公开赛上，杨乐涛再次与罗建元相遇，双方各自拿出看家本领，局面异常紧张。一番较量之后，罗建元仅仅一目领先，杨乐涛以2:1的综合成绩（高尔夫+围棋）险胜。复盘时，大家七嘴八舌，意犹未尽。到了第四轮对战，杨乐涛喜提第一名的好成绩，便立刻发朋友圈分享快乐。

2018年11月27日，杨乐涛作为上届代表征战第三届商界棋王总决赛，对手是老朋友周天乐（中乐宝董事长）。两位商界领袖因棋结缘，私下里时常交锋，由于知根知底，对弈过程充满了火药味和欢笑声。“输赢不是最重要的，达到切磋、交流的目的，比赛就算成功了。”相比个人赛，杨乐涛更推崇团体赛，他还提议，“比赛可以采取临时抽签组队的形式，尽可能增加悬念。互不相识的选手也可以成为队友，各队自设的队名，名副其实地以棋会友。”

2018首都围棋界新春团拜会，五湖四海的围棋爱好者切磋交流。在“友谊战”中，杨乐涛越战越勇，虽然最后输掉了对局，但却赢得了专业棋手的称赞：“输掉了棋局，却输不掉棋王的霸气”。事实上，杨乐涛早已沉浸在围棋的欢乐里，将胜败云云抛诸脑后。“如果一个社区里全是下棋、打球的人，没日没夜地下棋、打球，那真是人生乐事啊，夫复何求！”对杨乐涛而言，下围棋不仅要断绝杂念，还要静下心来细水长流。为此，他计划通过形式丰富的活动，把志趣相投的朋友聚在一起，慢慢地形成热爱围棋的圈层。

一路走来，杨乐涛不乏输棋的经历，但他视之如浮云，潜心回归于围棋的本真。他领悟到，“无论下棋还是从商，都不能忘记做人的规则和底线。”杨乐涛愿做围棋艺术的知己，而非围棋竞技的奴隶。保持超然的自信，放下输赢的执念，方能读懂围棋的魅力。“人终究是被自己打败的。”杨乐涛认为，真正的王者是，“不知失败为何物，也无需胜利来加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