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刊记者 陈梦娟
同时代的雷军、周鸿祎、李学凌都已在商业一线冲锋陷阵,加上媒体诸多曝光而名声大噪。而张小龙依然懒懒散散做着“产品经理”,其每一个产品都能领先潮流,诸如Foxmail、QQ邮箱、微信……他本人却固执地站在聚光灯外,孤独地坚守着自己的产品。
10月25日,微信小程序“微信太空诗人”征集到的50000条朗读语音与海洋二号B星一起,被长征四号乙运载火箭一起被送入太空,这些语音将会被录入数字账户里面,在太空留存长达1000年。
微信又一次登上头条,网上对它的报道连篇累牍,而对其创始人张小龙只字未提。要了解张小龙,还得从一场体育赛事说起。就是在十几天前,在欧巡赛-登喜路林克斯锦标赛的职业-业余配对赛中,张小龙搭档高尔夫球星李昊桐夺得冠军,成为第一个在世界顶尖高尔夫巡回赛职业-业余配对赛上获胜的中国组合。
二十多年来,无论是当年用户遍布全球的Foxmail,还是改变移动互联网格局的微信,张小龙创造出的每一款产品都具有革命性,引起用户轰动和行业震动。作为他的创始人,张小龙却默默地躲在聚光灯后,将全部热情倾注于他的兴趣——打造一款更利交往的社交“神器”。
“卖身”产品
张小龙似乎是为产品而生的。张小龙1987年考入华中科技大学电信系,在校期间,他是同学中最早学习C语言的人,除此之外,网络、通信、游戏水平也一流,除了学习,他还喜欢打球,和在深夜里去池塘钓龙虾。
1994年张小龙从华中科技大学毕业,南下广州做软件开发工作,开始了他的码农生活,这期间他研发出了一款优秀的电子邮件客户端——Foxmail。Foxmail当时有多优秀?据不完全统计,它最巅峰时拥有200万用户,而那时腾讯用户也不过10万。1997年Foxmail1.0版在Winsite上线,短短两年,用户覆盖了美国、英国、德国、意大利、俄罗斯、新加坡、日本等20多个国家和地区。1997年8月Foxmail的一个专用版本在国家税务总局的电子邮件系统中得到应用;1998年,Foxmail被《互联网周刊》评为“1998年十大网络工具软件”,被《新潮电子》列为“国产十佳明星共享软件”,被著名浏览器Opera推荐为客户端电子邮件软件,被ZDnet评为5星级。
Foxmail完全免费,运行稳定,支持多账号、多用户,可以同时收发多个用户的邮件,成为广大网友的“最爱”。不用宣传,张小龙一战成名,据YY游戏网总裁的李学凌回忆,当时张小龙已是国内互联网界的名人,“只要你在北京海淀黄庄的路口大喊一声,我是张小龙,一定会有一群人来围观,找你签名。”
找张小龙签名是不可能的。他最大的兴趣是白天睡觉,晚上写程序,持续完善Foxmail,以便它用起来更加方便。由于Foxmail完全免费,张小龙没有现金来源,活下去成了考验。当时还在方正工作的周鸿祎建议张小龙:Foxmail要加广告,要找盈利模式。被张小龙回怼:为什么非要这样?只要有用户,有情怀就好了。当年张小龙在“饭否”留下豪言:“哥做的不是产品,哥做的是发挥潜力的自由。”
只是情怀不能当饭吃,Foxmail的维护让张小龙愈发不堪重负,连《人民日报》都替他担忧。2000年3月26日,《人民日报》刊载了一篇名为《免费软件,饿着肚子挥洒冲动》的文章,将他视为中国免费软件一个“悲剧”的缩影。而当时张小龙也说,“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,也许再过半年,找不到合适的发展机会,干脆去美国算了。”
庆幸的是,文章发表不到一个月,博大国际互联网公司以1200万元收购了Foxmail。消息发布当晚,张小龙深情写到:从灵魂到外表,我能数出它每一个细节,每一个典故。因为它的每一段代码,都有我那一刻塑造它时的意识。我突然有了一种想反悔的冲动。因不舍产品,张小龙跟随Foxmail一起到了博大,担任博大公司首席技术官。
张小龙对产品的感情有多炙热,在他与Foxmail中可见一斑。2005年错过第一波互联网冲击纳斯达克的高潮后,博大走向没落,张小龙和Foxmail 被打包卖给腾讯。在腾讯,张小龙依然做通讯工具。三年时间,张小龙接手QQ邮箱,QQ邮箱继承了Foxmail的优点,页面干净、完全免费、超大附件,Exchange Active同步协议支持等等,此外还做出了阅读空间、漂流瓶等业务,张小龙带领其成为中国最大的邮件服务商,连素来低调的马化腾都感慨,“QQmail 团队是腾讯的骄傲和典范。”
研究“人性”
2010年11月,一直思考社交工具如何嬗变的张小龙,在一个深夜给马化腾写了封信,他在信中写道,最前沿最具革命性的东西,是最简单的东西,当下应该做一个简单的跨平台即时通信软件。为了区分 QQ 和邮箱,他决定只做一个老少通杀的版本。
马化腾回复他:马上做。
喜欢读哲学的张小龙对通信工具的理解,远远超出常人认为其就是程序和代码的认知,在张小龙看来,通信工具是对人性的解读,他开始做微信,就想满足人们最简单最单纯的交流需求。
此时张小龙已经不是单打独斗的一个人了,经历过博大和QQ邮箱,张小龙一直驻扎在腾讯广州研发部,逐渐组成了一个“7星团队”,他的团队被称为“全天候手机开发团队”。他们喜欢在黑夜中通宵写软件,深夜广州寂寥无人,适合集中精力并行开发,而张小龙也从一个程序员成为了一个产品经理。
2011年1月21日,微信上线,张小龙将开屏画面改了一次又一次,最终把蓝色星球下站立许多人,改为一个人。对此,张小龙解释道:“这么多年了,我还在做通讯工具,这让我相信一个宿命,每一个不善沟通的孩子都有强大的帮助别人沟通的内在力量。”这仿佛是他的内心独白,或就在说他自己。
微信起步并不算早,甚至比同类型竞争对手小米的“米聊”还晚了几个月。面对米聊、微博、QQ、Q信等内外夹击,微信遵循最简单的通讯逻辑,把最简单的通讯功能做到极致,逐渐上线语音对讲、查找附近的人、摇一摇等功能,瞬间实现了爆发。2012年3月,微信上线433天,突破1亿用户,这样的增长速度,前无古人,后无来者。
微信始终保持着张小龙一贯对产品的坚持——极简主义风格,张小龙一直强调,最原始的东西往往是体验最好的。当时,他希望微信可以涌现出更多有创造力的事情,从而改变人们的生活,而不是单纯做流量。2012年7月24日,张小龙在腾讯内部一个长达8个多小时的演讲里说道:“我们后台的数据看到这种搭讪的成功率是很低的,但是无数的人在那里拼命的摇啊摇,你们知道为什么吗?如果你们对女性的心理研究不透彻的话,你就损失了一半的用户,所以我们的产品经理现在都在看一本书叫《女性的起源》。”
喜欢读哲学的张小龙还在演讲中说道,“作为产品经理,一方面是自身要保持饥渴,保持一个觉得自己很无知的状态。但是对我们的用户来说,我们是要想办法让他们知道自己的饥渴在哪里。第二点,我们要满足他们的贪嗔痴。贪是贪婪,嗔是嫉妒,痴是执着。所以当我们在做一个产品的时候,我们在研究人性,而不是说在研究一个产品的逻辑。我们经常说什么是产品体验?总结一个字的话,产品体验就是爽,作为两个字来说是好玩。”
孤独即自由
张小龙不喜欢教条主义,这样做出来的产品没有生命力,他喜欢洞察人性,人性是人类最原始的冲动,也是最多样的灵感来源。他曾拿微博举例,用户为什么上微博?是为了炫耀,是害怕孤独,是用它来展现追求感,从而构筑另一个自我;而微信的用户是一个群体,而不是一只蜜蜂,我们要去研究群体的运作规律,开启“信”生活。
张小龙在微信上坚持了他对通讯工具的表达,将用户价值、用户体验以及商业化放在同一位置。在许多人着急微信商业化时,张小龙一直在为微信每一次的更新做“减法”,庞杂的新功能设计最后落到实处一定要最简洁,能让用户增加体验感。于是直到2015年1月,微信朋友圈才出现第一条商业广告,而且是精准定位,和其它平台相比,它显得简洁又光鲜。
微信成功了,整个移动互联网市场没有一款软件能与之匹敌,比它炫的没它简单,比它简单的没它快,真正做到了老少皆宜。而且微信的公众号服务,催生了一大批自媒体兴起,改变了一大批企业的宣传方式和用户维护。
2016年1月,一直不愿露脸的张小龙首次出现在微信公开课上,面对镜头,他右手一直紧插在裤兜里,显得有些拘谨。此时微信已经走过五个年头了,而这位低调的“产品经理”才第一次面对公众阐述他的产品——微信,他说,他不会让任何资源的交换取代用户价值。
把用户价值放在第一位,让产品成为能满足用户社交、情感、自我实现等所有需求的地方,那么就要让产品做一个高效率的工具,而不仅仅是信息交流的软件。这些想法一直盘旋在张小龙脑中,最后演变成了2017年1月发布的微信小程序。
微信小程序是一种不需要下载安装即可使用的应用,它解决了用户需要不断下载内存庞大的软件App等问题,而且实现了应用“触手可及”,用户扫一扫或搜一下即可打开应用。微信小程序一经开放,涌来无数企业、政府部门、媒体、其他组织或个人开发者的申请注册。从而,微信形成了小程序、订阅号、服务号、企业号并行的体系。小程序的成名,更引来了无数创业者寻找生机,而竞争对手诸如支付宝、百度等不得不随风跟进,张小龙又一次走在最前沿。
张小龙认为,微信一直遵循一个价值点:尊重用户,尊重个人。系统设计成不保留用户的聊天记录,不给用户发任何的骚扰信息……所以微信每一次更新,版本好像变化不是非常大,但其实包含了很多选择与舍弃。如今,微信用户达到 10 亿规模,其商业承载了整个腾讯转型的大理想,从增值服务、电商到如今的O2O。
尽管依靠卓越的产品让张小龙在圈内“大红大紫”,但张小龙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尽可能地回避与外界接触交流的机会。而与他同时期的雷军、周鸿祎、李学凌等朋友都已经站在商业一线,成为了知名的企业家,他却依然是个高级“程序员”,甚至有些懒散,总是以“起不来、路上堵”为由不去参加公司的会议。但他做出了一款足以载入中国互联网史册的产品,并能让其继续“辉煌”地活下去,这对于一辈子只做通讯工具的张小龙来说,或许是他毕生追求,毕竟他向往的,是许巍式的自由。